广州一男子“贴小广告”被劳教一年引争议

　　自晒此案不怕“拍砖”——

　　广州中院副院长余明永：劳教制度必将寿终正寝

　　■新快报记者 黄琼

　　男子张贴小广告被治保员发现，随后因其住处被发现管制刀具及假车牌等，男子因此被判劳教一年。因为张贴小广告被判一年劳教该不该？昨日下午，广州市行政案件点评会在从化拉开帷幕。

　　广州市中院副院长余明永表示，广州市中院决心拿该案来晒晒，“我们知道拿出来法院肯定要挨耳光的，但我们不怕，法院被拍砖没关系，只要能推动依法行政的进步。”

　　贴小广告被治保员当场发现

　　2010年6月19日下午6时许，代某在白云区均禾街平沙村张贴办理车牌、证照等的小广告，被当地治保员当场发现，治保员遂要求他带领前往其住所进行检查。代某带领治保员来到其位于平沙村平沙东的住所，后代某自行打电话报警。

　　民警抵达现场后，对代某的住所进行了勘验检查，从其住所内检获一把武士开山刀（经鉴定为管制刀具）、17件自制开锁工具、一件套筒工具、三块车牌、一箱广告小贴纸，办案民警遂将其传唤至均禾街派出所进行调查。

　　当日，广州市公安局白云区分局以代某涉嫌盗窃为由，对其以刑事案件立案侦查，决定对代某执行刑事拘留，送广州市白云区看守所羁押。

　　法院一审二审维持劳教决定

　　2010年7月19日，广州市公安局白云区分局以代某涉嫌盗窃一案没有犯罪事实为由，决定撤销案件。同日，广州市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认定代某伪造、变造，买卖国家机关公文、证件、印章，依照《国务院关于劳动教养问题的决定》的相关规定，决定对代某劳动教养一年。

　　代某不服，随即向广东省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提起行政复议，该委后决定维持被告作出的劳动教养决定。代某仍不服，诉至白云区法院，后又上诉至广州中院。

　　另查，代某于2006年7月因犯抢劫罪，被广州市中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，并处罚金1000元；于2008年1月22日因犯抢夺罪，被天河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，并处罚金1000元。

　　后法院一审、二审均维持了对代某的劳教决定。

　　当事法官坦言证据认定有问题

　　点评会上，该案的一审、二审法官先后发言介绍案情。一审法官坦言，劳动教养是备受争议的制度，其程序规定比较粗糙。

　　二审法官也坦言，对代某判处劳教，值得商榷。代某自认经过中间人办理过的假证照，是否属于刑法犯罪中规定的国家机关公文、证件、印章没有证据证实。在其住处查获的所谓假车牌，仅有其本人供述，未经有关机关鉴定为假车牌，广州市劳教委也并未进行其他的调查取证。

　　至于劳动教养的法律适用问题，二审法官认为，本案是由代某张贴办证小广告引起的，根据《国务院关于劳动教养问题的决定》的规定，只有对不务正业，有流氓行为或有不追究刑事责任的盗窃、诈骗等行为，违反治安管理、屡教不改的，才应当加以收容，实行劳动教养。代某一直配合执法人员进行调查，包括带执法人员到其住处等。故代某在本次违法行为中不存在情节严重、屡教不改的行为。

　　广州市中院行政庭庭长肖志雄也坦言，法院判处维持不见得劳教就没有问题，他坦言，该案本身在违法证据认定等方面存在问题，另外治保员的行为该如何规范也值得注意。

　　观点大PK

　　支持

　　并非铁案但仍鼓励积极行政

　　1 广州市中院副院长余明永：此案该改判还是该维持，自己也很纠结，“无论事实根据还是法律依据，都不能达到铁案所要求的确实确凿的要求，”但个人仍倾向于维持。

　　该案公安机关在发现代某可能存在更严重的违法犯罪时，搜查也发现了相关罪证。因此，应当支持行政机关积极的态度。但同时，劳教是在上世纪50年代初，法制极不健全的情况下建立的，与现今比较完善的行政法律体系，和比较先进的法制理念来衡量，“每个劳教的个案都能找出与法律相悖的问题。”

　　2 广州市公安局复议应诉科科长张静：本案中，警员执法开具了检查证。要不是在“亚运”的背景下，将不会对代某进行劳教。

　　3 广州市公安局白云区分局法制室副主任李俊丽：治保员的确无权擅闯民宅进行搜查，但当时公安民警的确持检查证方入屋检查。

　　反对

　　支持积极行政但不能乱作为

　　1 广外教授：此案侵犯了人权、住宅权，还要按照所谓劳教的规定，剥夺人身自由一年，“太不相称了！”

　　2 深圳中院法官：贴个小广告劳教一年还“不如”抢劫。行政机关积极履行职责当然好，但也要有底线。“贴了一个小广告，一年人身自由就没了。”因此事进行劳教，恐带来反效果。

　　3 广州市律协行政法委员会主任邢益强：之前违法与本案无关系，该案证据的取得是违法的，同时有罪证据的来源只是当事人本人一人的供述。另外，本案中代某也谈不上屡教不改，其之前违法与本案没有任何关联。

　　4 广州大学公法研究中心研究员蒋银华：此案在证据搜集问题上有不妥，该案先刑事立案后撤销，此前搜集的证据再作为劳教证据不妥。

　　5 广东省地方税务局法规处处长龚学泉：支持积极行政，但不能乱作为。该代表称作为司法机关，支持给力行政机关积极行政，但不要乱作为。

　　肖志雄：劳教滥用社会伤害更大

　　肖志雄坦言，现今不少劳动教养案件中，撤销的比例并不大，很多时候复议便予以维持。对于劳动教养，从实体到程序都没规范，只有治安处罚法间接规定了，严重违反治安处罚法但不够刑事犯罪的，可以对其处以劳动教养。

　　肖志雄坦言，若严格按行政处罚和行政许可，大部分劳教可以撤销，但理想与现实总有很大差距，“不能超出国情和现实，不能像专家学者一样，要否定就否定。”他坦承，有难处。

　　肖志雄坦言，劳动教养要用，但不能滥用。“我们只打击应该打击的人，不该扩大到所有的人，不能滥用。劳动教养一至三年后，很难回归社会，难以生存。他可能会疯狂地报复社会，甚至上升为更恶性的案件，很多恶性的刑事案件已证明劳动教养的恶果确实是存在的。”

　　余明永：劳教已不适应社会发展

　　“所谓专家就是来拍砖的，我今天不是法官，所以我来拍砖。”余明永坦言，该案难称“铁案”，仍有瑕疵。

　　余明永坦言，严格从法律讲，劳教违背上位法，个案从法律层次上都站不住脚，设定剥夺人身自由，是对人身权的侵害。“大敦村的事，公安也说了以后要约束治保人员……往将来看，劳教制度必然会寿终正寝，必然消失。”诚如武大法学教授林莉红所言，该案无论维持或撤销，都不够充分完整和准确，余明永称，“这个案子我们拿出来不怕，希望能为广州的社会管理创新起到点作用。”他认为，劳教已不适应现在社会发展需要了，这次法院将自己摆在前面，让与会人员来批判，我们不怕批评。